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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0 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1 / 1)

楼知秋醒了,天花板漆黑,下意识伸手一摸,发现身边是空的,他迷迷糊糊地发现房间有一点光亮的地带,撑起半个身子去看。

他看到庭雨疏模糊的身影正站在窗边,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窗子被打开了一边,一段透明如鲛绡的月光轻飘飘地挂在一条斜斜的边上,半边贴在墙上,半边落在地上。

庭雨疏站在薄雾般的夜色中,□□,整个身体蒙上一层朦胧的月光,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像,从头到脚,披着一层透明的纱,如水波光影一般在他的身体上浟湙荡漾。

他的肌肤弹性而健康饱满,胴体发着浅淡皎洁的微光,圣洁高雅。

他身体的姿态给人宁静永恒的享受。舒展地站立时,腰身胯骨有着自然倾斜的动势,曲线优美而曼妙和谐,是一段隐形上升的螺旋体态。

庭雨疏的骨架纤细而修长,肩背到后臀,肩颈到前胸小腹,两条弧度微妙的曲线交叉而顺着他颀长的腿流畅直下,这样一来,整个身体线条仿佛泉水飞泻流淌,极富节奏的音乐旋律美。

恬静、抒情、典雅、永恒的静谧,自由平衡而结构交错的态势,展现人体中极致的数学美。

窗前飘了一团雾霭,变幻形态,淡入浓墨的夜中。

原来他指尖有一支烟,猩红的烟头掩藏在手下,侧身的姿态只露出一小角不见五官的侧脸,引人好奇他的嘴唇是如何含着那根纤细的滤嘴,又是如何吞吐烟雾。

他看不见的嘴唇是一只捉摸不透的蝴蝶。叫人遐想,究竟是抿紧唇缝充满冷漠的拒绝,还是含情脉脉风姿动人,或者让那花瓣般的唇自然张开,被修长的烟卷点湿?

那烟雾是一团苦涩的云,带着燃烧后熏灼的花香,缭绕他大理石般洁白细腻的肌肤,却不能破坏他的皎洁与完整,以及未知的神秘!

他的胴体,一眼看上去,是一幅画,看得久了,就成了一部电影。

这种静默伟大的美栖息笼罩在他的身体之上,叫时间、空间都解离消散,他自身则成了永恒流淌的艺术。

楼知秋觉得自己似乎像在梦里,他完全被这样的美震撼,可是震撼的同时又感到慌乱害怕。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庭雨疏要离开了。

“哥哥。”他不安地喊出声。

听到声音,庭雨疏回头,他手里原先看不见的烟头露了出来,红色的火星像一颗小小的警示灯,但是那姿态又是很美的,很温柔地从他的指间开出一朵花一样。

他只是回过头,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在这一片黑暗里无比沉默,似乎是在分辨楼知秋的呼唤,也或者仅仅是继续他之前的思考。

楼知秋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情绪。

大概过了几秒钟,庭雨疏忽然走向桌边,按熄了那只烟,没有声音的,那朵花在他手间凋零了。

接着他走向床,坐到了楼知秋边上,伸出十根手指,他的指尖那一点轻轻落在楼知秋脸上,像十滴冰凉的雨滴,从他的脸边蜿蜒而下,流到颈子上。

他温柔地吻住了楼知秋,那甚至不像一个吻,他的两瓣唇就像冰花,冰冷得不似活物,与楼知秋相贴,一点柔情蜜意也没有。

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几秒后,庭雨疏退开了身子,四目相对,各自沉默。

很突然的,庭雨疏把楼知秋的肩膀掀过去,推到了床面上,让他背面与自己相对,接着拿来领带很快绑住了楼知秋的手腕背起来——楼知秋其实没教过他绳索的方法,只是在他身上上过课,庭雨疏学什么都快,看一次便记住了。

他坐到了楼知秋的背上,分开的两条腿放下,大腿内侧贴近楼知秋的肩颈。

他的声音很冷静,裹着未知的情绪,“知秋,陪我玩个游戏吧。”

楼知秋双手背在背后,背肌隆起像坚硬的蟹壳,可事实上是很柔软的,他对庭雨疏予取予求,即使是这种姿势,也放松了身体,让庭雨疏坐得舒服。

虽然不知道庭雨疏想干什么,他还是答应了,“好。”

“我问你问题,你用反话回答我。”

“好。”

“你喜欢玩游戏吗?”

“不喜欢。”

“MOBA游戏是你玩的最多的游戏吗?”

“不是。”

“想和我一起去世界赛吗?”

“不想。”

大概这样问了三四个问题,楼知秋答得越来越流利,反着说答案,就像玩脑筋急转弯,不知不觉放松了不少。

“你喜欢我吗?”庭雨疏的转折很突然。

楼知秋有点不适地皱眉,“不喜欢。”

“你爱我吗?”庭雨疏好像铁了心要考验他,执着听一个两个人都不喜欢的答案。

“……不爱。”

楼知秋又开始感到微妙的不适,想说不要玩这个游戏了,庭雨疏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阻止了他,“还有一个问题。”

楼知秋心跳快了几拍,紧张道,“什么?”

这次庭雨疏沉默了足够久的时间,没有预兆地突兀道,“要不我们分开吧?”

庭雨疏按住身下挣扎的楼知秋,“先别激动,这只是个问题。”

“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是不是……”

“不是的,我只是问你想不想。”

楼知秋一下没说话了,他不是觉得心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他曾经是这样想的,和庭雨疏在一起,让他感到不真实,以及由衷的不安。

即便那都是从前的事,楼知秋也不能现在立刻否认。

“知秋,你还有事想和我说,对吗?”

楼知秋不出意外地又沉默,庭雨疏微不可查地叹息。

“你玩这个游戏,是想试探我?”

“是的。”庭雨疏承认了,原先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最终还是舍不得,他不想用这种方式逼迫楼知秋。

“知秋,从来只有你想和我分开,只有你不相信我。”他的声音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这是庭雨疏说过最残酷的话,分量不重,但仅仅是这样,楼知秋就觉得受不住。

庭雨疏继续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我上次的话给了你很多压力是不是?你不需要考虑我,如果你要一直这么累……其实没必要。”

如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楼知秋放轻松信任自己,与其这样折磨楼知秋,让他提心吊胆地爱着自己,谨小慎微地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倒不如让楼知秋自由。

庭雨疏想起楼知行的话,“他舍不得把你折断,就会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也许,楼知行说的是对的。原先他以为他和楼知秋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个人都一样自由,但实际上楼知秋算不上自由,他始终过不去内心的坎。

庭雨疏无能为力也无计可施。他只能接受楼知秋,却不能让他放过自己。

可是一个人放不放过自己,又怎么轮得上别的人来指责?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伤害别人,只是折磨自己,如此而已,况且楼知秋已经尽力做得最好了。

得不到他的信任,庭雨疏伤心,却无法责怪他。

楼知秋听到庭雨疏的话,不理解他的苦心,只想着,没必要?没必要什么?

也许庭雨疏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只能装作不明白……为了自己,都是为了自己,哪怕伤心,也不曾对自己表达过。

他的善意似乎没有止境,永远这样温柔。

楼知秋心里难过极了,酸涩满溢而出。

“是……是疏疏。”

他的声音很小,但庭雨疏还是听到了,他知道楼知秋说的是那只小狗的名字。

楼知秋完整地说出了实情。

在他最孤独的那段时间,的确只有庭雨疏的陪伴,可实际上,那只小狗也算作他对庭雨疏的寄托。

那只小狗多么可爱,不像人有那么多的想法,也不会说话,只是察觉出楼知秋孤单难过的情绪,默默地待在他身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偶尔也摇着尾巴往他怀里钻。

楼知秋无论做什么都和它在一块,甚至抱着它一起睡觉,疏疏是唯一能让他敞开心扉的。

但是最终他亲手割开了心爱的小狗的喉咙。

他珍惜地捧着奄奄一息的小狗颈项,就像往日爱不释手地抚摸庭雨疏的脖颈一样,轻柔无比,喜爱无比,珍视无比。

“你明白吗……明白吗……”他小声哽咽道。

原先他不知道庭雨疏为什么坐在他背上,压住他不能动弹,现在心中却陡然升起一阵感激,用这种方式,他既不能逃跑,又可以不直接面对庭雨疏。

楼知秋脑子里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幕,男人从冰箱倒出来,僵硬地砸在地上时,周围的殴打辱骂声立刻停止,随之传来那两个男人的鬼哭狼嚎声,那两人被吓破胆,连滚乱爬逃了。

可是楼知秋在那时内心涌上一阵奇异微妙的凉意,一种悲剧性、宿命式的预感,袭击了他薄弱的心灵,对死亡的恐惧、生命界限的暧昧游离,以及强烈的分离焦虑,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深深隐瞒的感官欲求。

死亡的气息用精巧而伪善的方式残忍裹紧了他,并且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着,与甜蜜幸福的字眼相连,深刻地形成一条完整的锁链,支配奴役他,催动着罪恶的欲念。

他已经直觉到这种残忍而绝望的影像,潮湿的空气、黏着酸苦的病气以及老人身上死亡的气息,这些复杂的气息复合构筑成一个记忆密码,从他的生命线中抽象独立出来,让他从过去去往未来,从未来回到过去,如此循环往复,成了他人生一切出发路线的结点。

恐惧、喜悦、憧憬、痛苦、绝望,翻滚成一只庞然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他一动不能动,木然地被淹没吞下。

这个他一直恐惧的男人,用这种方式“保护”了他。

这甚至是楼知秋第一次被“家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父母常年在外,对他的关注都不多,姐姐不在国内上学,细说来,只有楼知行与他相处最多,可是楼知行对他从未有过关心,只有无尽的苛责。

楼知秋自小敏感,上面压着兄姊的光环,自卑又倍感孤独。

只有这个人,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是紧紧相依不分离的人,世界的一隅,人来人往,却只有他们紧密相连。

楼知秋不止一次为庭雨疏的美感到震撼,又为这美的脆弱感到惶恐不安。

他对庭雨疏的迷恋没有因为朝夕相处而减弱一分,甚至愈演愈烈,不知餍足。

他无数次地想,要是庭雨疏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怎么样,才能一定“永远”呢?

这才是他最不敢告诉庭雨疏的“秘密”。

可怕的不仅是他曾虐待割喉过一只小狗,更重要的是庭雨疏一定明白,这只小狗对楼知秋的意义,这怎么能让他不害怕?

“别害怕……知秋。”听到楼知秋微不可查的吸气声,庭雨疏用手指抚摸他颤抖的耳朵,轻柔地抚慰。

庭雨疏像是早有预料,即使听到这么骇人的事,也十分平静。

“我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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