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前年年突然想吃北新桥的卤煮，起了个大早就去了，吃得心甜意洽，回去时在雍和宫转地铁，谁知人流比往常要大很多，一问，又是交通管制了，东二环和北二环已经寸步难行。
“也不独二环，帝都的交通，除了过年，有哪天是不堵的吗？”
“峰会马上要开了，大后天又是学生们开学，还有的堵呢。”
听着边上人聊天，想来这交通管制没有个几天是结束不了的。年年在心里盘算着她这仅剩的三天清闲日子要怎么过呢，阿达先来找她了，吞吞吐吐了好半天，原来是这孩子今天打眼了。青春期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又怕丢脸不好意思跟师傅说，只能哭唧唧地找师姐。
年年拿起来看了两眼，半截食指大的一个小把件，雕成小猴形状，“确实是新的，机器仿的老工艺，不过料子倒是对的，寿山石。”钱虽不多，七百块钱，但好不容易第一次鼓起勇气下市场就打了眼，着实是让人灰心。
“你去打听打听，刚入行哪有不打眼的，有的人在市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也收不着几件真东西，你不吃十年八年药就想跟老大似的有副火眼金睛，想啥呢？”
阿达满脸通红，“我也没指望跟师傅一样厉害，只是我想着，好歹跟着师傅有一年了，下个月就是师傅的生日，我如果能凭自己眼力寻摸着个玩意儿做礼物，不求有多好，好歹能过得眼，也不算辜负师傅教导。”阿达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于是，两人在古玩市场转了个遍，太精的高仿他们没把握，不敢碰，傻开门的小玩意倒是碰上两件，一个清后期玛瑙宝相花片，两颗高古的地方料玉珠。年年用绳把两颗地方料珠子穿了，说：“好好盘一盘，到时候跟花片一起用绳编好，正好能串个项链。”
阿达眉开眼笑，“师姐我请你吃火锅吧。”
年年笑着看他一眼，“你还有零花钱？还是姐请你吧。”
“当然有，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自己攒着呢，我每年还有奖学金。”小富翁阿达挺起单薄的小胸脯笑道。
热辣翻滚，不亦乐乎。华灯初上，年年就撵着阿达回家了，“不许转头又溜到别地儿玩，回头我要问你姐姐的。”阿达乖乖应了。
正也要坐地铁回学校，年华又找她。一进门，沙发上卧着醉醺醺的逸然，年华端着碗正给她喂酸汤，但逸然只是抓着他的胳膊呜咽，怎么都不肯喝，美人垂泪，好不可怜。
“晚上你陪着她睡吧。”掩上房门出来，年华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喉咙有些涩，下意识地想去摸烟，又忍住了。以前顶多是闲时叼一根在嘴里抽着玩，这几天熬夜熬地昏天黑地，经常靠着抽烟来提神，一天能抽掉半包，都习惯了，诶，得戒烟了。
墙角立着只半新不旧的行李箱，来时还是满的呢，现在装的东西却只有一半。
“你真舍得？”年年问他。
年华揉了下脸，“跟我，糟蹋了。”
年年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年华俯身过来轻轻捏了捏她脸，“你乖乖的读书，我跟大佬说过了，开学后他带你先去拜访拜访那位导师。本来老四能带你去最好，实在出不来，不过他已经托人先捎了口信问候，到时候你机灵点，问题不大。”
兄妹俩依偎着有一句没一句，直到定的闹钟响了，年年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起身。年华看了几眼紧闭的房门，“走了”，终拉过行李箱走了出去。
漫天星辰，小区里比往常少了很多孩子的玩闹声，想来都在家奋笔疾书挑灯夜战吧。年华一边想一边笑，忽见不远处的身影，顿了顿，才上前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这是来堵我的？虽然还差些日子，但好歹也累死累活忙了这么久，还提前帮你完成了优化，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吧。”
“送你去机场。”肖奈开口道。
年华愣了下，拳头轻轻顶了下他肩膀，又笑起来：“好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枉我忙活这小半年。”
一路上，两人皆默默无言，下车时，年华弯腰从车窗外探头笑道：“你电脑里我给你留了个东西，以后兴许用得上。本来想着要是你小子死揪着不放，就不告诉你了，到时候到期自动销毁。看来我看人眼光还不错。”末了，还说了句，“你电脑的加密软件设计的有点东西啊。”说毕，哈哈一笑，也不管肖奈那一瞬的震惊，扬长而去。
且说年华走后，年年在客厅徘徊了一阵才进入房中，只见孟逸然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两手抱着膝，头搭在膝上，一头精致的卷发此刻也有些凌乱的披在肩上，垂着眼，看不清神情。“他还是走了。”说着，又滚下泪来。
年年抿唇，坐在床边，轻声道：“他原本可以有着不输我其他哥哥们的大好的前程，却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窝在老家那个小城镇，我们全家都亏欠他。”伸手抱住了她，肩上一片湿意，“小时候，我也想像我二姐姐一样留在老家，三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二姐姐那是没办法，但我必须要出去。那时候我还很小呢，以为是哥哥不疼我了，又哭又闹的，也是上了高中后才明白他的苦心。自那之后，我一有时间就天南海北地玩，他还经常帮我打掩护，给我钱买机票。”年年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若心思歪一点，完全可以哄骗着你跟他一起待在那个小县城，但他不想耽误了你。你是熠熠生辉的明月，不该被掩住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