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病气(1 / 1)

茫茫八百里忘川,浮着朵朵水莲,寒水君执伞独立于小舟上。

他足边懒懒趴着的九尾白狐忽地一抖耳朵,眯着眼睛望向与忘川泾渭分明的冥河对岸。

背生黑翼的玄衣青年自天际飘然落下,眉心是一纹繁复的血印,那青年一抬右腕,生生截断冥河一条支流,浮出河道。

瞬息那支流就露出深逾百尺的河床,满是累累白骨,无数鬼魂失去冥河水的滋养,面露痛苦之色。

哀嚎声不绝于耳,玄衣青年却无动于衷。

“何人敢犯我黄泉?”话音未落,出声人就被那青年淡淡一眼斩成劫灰。

寒水君也收起漫不经心,目光沾染些许凝重,落在那玄衣青年身上。

“将息,你疯了么?”

一声厉喝在冥河之上翻滚,冥河亿万亡魂尽皆瑟瑟发抖,将脑袋埋进河水中不敢冒头。

高逾百丈的巨像虚影在半空浮现,俯瞰着忘川与身形单薄的玄衣青年,眸色极冷,冥河岸边都覆上厚厚一层白霜。

唤作将息的青年巍然不惧,一抬下巴,直直对上巨像的目光,右手狠狠一捏,被截断的那段冥河支流登时化作虚无。

支流下的亡魂也随之消逝。

这明晃晃的挑衅立刻激怒了巨像,似是要立刻发作,却还顾忌着什么,勉强压下怒火,喝道:“要发疯回你九幽去,来我黄泉做什么?”

将息的声音如滚雷般炸响,气贯长虹:“自然是你招惹了我!再敢碰月天子一下,当如此河!”

远远在忘川随波逐流的寒水君眉峰一动,眼中异彩连连。

“有下次,先杀离析再斩你。”将息黑翼一展,飞离冥河。

寒水君一掀唇,似笑非笑地招呼那虚影:“瞧着是来给人报仇来了,本君还挺好奇,如果九幽再向黄泉宣战,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届时我一定先宰了你。”弑渊冷哼一声,消散在冥河上空。

林疏桐瞧着仆从们匆匆将物什收纳起来搬离这小院,歪头问道:“是有什么问题?”

“我昨日在山庄里转了转,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谢照乘倚着廊柱,双手抱胸:“整个惊梦山庄的布局都像座古阵。”

林疏桐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话。

“依照阵法布局算不得稀奇,奇怪的是惊梦山庄布的阵,这阵法吸纳了方圆百里之内的阴煞,并且压得严丝合缝。”

谢照乘淡淡续道:“然而这古阵近来出了漏洞,不过似乎有人在尽力补救,将豁口缩小到了极致。”

“就是这一处院落。”

吸纳阴煞的阵法出现漏洞,那阴煞不就从中逃出来了么?

李母住在这里,不体虚多病就见了鬼!怪不得总是夜晚惊悸难以入眠,怕是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侵扰了……

林疏桐倒抽口凉气,猛然间想起来是李尽欢的祖父要李母搬过来的,失声道:“那尽欢的祖父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能确定的是,有人想拿伯母作祭,如果伯母死在这院里……”谢照乘眼波一转,同林疏桐对上视线,道出的话叫林疏桐心里一凉。

“以这古阵的特性,她就再不能脱离此处,且伯母似乎是无尘之魂,正好是压阵的上选材料。”

听罢,林疏桐脑海空白一片。

谢照乘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我没敢同尽欢说,惊梦山庄一定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个人,多半……还是尽欢的至亲。”

“那……”林疏桐踌躇道:“咱们该怎么办?”

谢照乘抬头望天,轻声道:“做错了事情,就得接受相应的惩罚。”

“照乘师兄…”李尽欢远远行过来,林疏桐与谢照乘不约而同摆出轻松些的神情。

谢照乘问道:“怎么了吗?”

李尽欢面上有些许恍惚与纠结,他犹豫片刻后才道:“我想去问问祖父搬院的事情,能请两位师兄陪同吗?”

怕是担心问出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林疏桐心下了然,与谢照乘对视一眼,温和道:“当然可以。”

李尽欢便带着林疏桐与谢照乘向后山去,边走边道:“我祖父爱清静,所以住在后山无人处。”

语罢,他小心翼翼道:“他或许真的只是觉得这院子适合我母亲养病,才让我母亲搬进去的……”

林疏桐瞧着他那模样,陡然间有些难受,安慰道:“确实,一般不都是说不打扰病人的环境比较好嘛!”

说是如此说,但林疏桐对这老爷子也很是怀疑。

后山植有许多松柏,鼻尖尽是草木略带清苦的好闻气息,远远就能望见山腰处的高楼。

三人还没入门,便听见楼内在吵着什么,一老者边敲拐杖边剧烈咳嗽,似乎是气得急了。

李尽欢赶忙进楼,林疏桐他们紧随其后。

在的不仅有李尽欢的祖父,还有李父,祖父望见李尽欢,面色才算和缓了些,背对着李父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尽欢上前扶住祖父,无奈道:“爷爷年纪这样大了,爹你怎么还气他呢?”

李父是模样极清俊的中年书生,此刻听了李尽欢的话,轻叹一声:“是孩儿冒犯了,孩儿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李尽欢轻轻拍着祖父的后背,放软了语气:“好啦,爷爷就不要生气了。”

老人点点头,浑浊的眼球一动,扫过林疏桐与谢照乘:“这两位便是你那在学宫的师兄们?”

“老先生好,李叔叔好。”林疏桐躬身。

李父望见谢照乘时,明显怔了怔,旋即眸底闪过些奇异的光芒,谢照乘对这些目光素来敏锐,心中咯噔一下。

李尽欢乖乖巧巧介绍了两人,老者听过后,偏头望向他:“平日里这个时辰你是不会来的,是有事么?”

“是关于母亲的事。”李尽欢垂下眼帘,有些忐忑道:“照乘师兄看过后说,那院子大凶,容易招引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者一惊,忙问道:“那有没有赶紧让你母亲搬出来?万万不能再让人住了。”

林疏桐在旁瞧着,李尽欢祖父的模样不似作伪,也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抢着解释,看不出什么破绽。

李尽欢见状,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时老者才恍然一敲杖:“怪我,不该让你母亲去住那地方的,险些出了祸事……”

林疏桐习惯性抬眸去看谢照乘,不经意撞上李父同样投向谢照乘的视线,李父倒也没掩饰,抿唇向他笑了笑。

他下意识回以一笑,却犯了嘀咕,李父仿佛格外在意谢照乘?

“搬了就好,搬了就好。”老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李尽欢神情也一松,再问时也不像初时那样忐忑了:“咱们庄里…仿佛有只恶鬼,疏桐师兄昨日还碰见了,我想问问,庄里是出过什么事情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一旁的李父一哂,完全是副不相信的模样:“怎么可能?”

林疏桐皱起眉头,抢白道:“怎么不可能?是我亲眼所见。”

“我昨夜半梦半醒间,看见个生着鱼脸的人,还闻到了极重的腥臭腐鱼味道。”

谢照乘附和:“他昨日来我房间时,身上确实携有鬼气,用了符纸才驱散掉的。”

“鱼?”

老者若有所思。

李尽欢忙问道:“爷爷知道么?”

老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有,可能就是那一位吧,不过也说不准有其他的……”

“五百年前,山庄里的侍女救下了一个青年人与一只女妖,那女妖便是只鱼妖,鱼妖心悦于青年,但青年喜欢的是当时的大小姐。”

“后来青年入赘进山庄,那鱼妖便不知所踪,倒也有传言说鱼妖想不开寻了短见……”

是这样的么?

那也不太对啊,都隔了五百年,当年的人早就死尽了,这鱼妖现在才来报复,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林疏桐还在默默思索,李尽欢便随着祖父的话颔首,也或许并不是相信此鱼妖就是那恶鬼,而是相信亲人和此事没有关联。

谢照乘没说话,只是听着。

几人又再寒暄了几句,出门时李尽欢再不复来时的忧心忡忡。

等他离开,林疏桐方同谢照乘说起这些:“阿照信不信尽欢祖父所说的?”

谢照乘不答反问:“你信么?”

林疏桐摇摇头。

少年只是笑了笑:“待到夜里再说吧。”

然而还不到夜里,惊梦山庄就多了位不速之客,还是位老熟人。

林疏桐深沉抱胸坐在桌边,瞧着谢照乘有些急躁地在床边来回踱步,还不时凑过去看看情况。

真就人生何处不相逢呗。

上次是景瑜。

这回是小冰人风吟晚。

说来风吟晚本不该出现在惊梦山庄的,毕竟枕上秋的主线剧情里并没有这一段。

虽然原剧情里风吟晚也是倒在了惊梦山庄附近,不过惊梦山庄的人并没有发现他,而是被一个小姑娘背回了家,过了段一笔带过的平静生活。

但因为他和谢照乘来惊梦山庄,李尽欢特意让仆从在山中搜寻蕈菇,赶巧就将昏迷的风吟晚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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