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不知道是不是特殊安排的，四张病床三张空。
护工是个中年女人，周仲鱼还在昏迷，也没什么事。
扫地，偶尔擦脸，点滴打完叫护士……全都沈心羽做了，护工倒是落得清闲。
刚开始她还只是在相邻的空病床上躺一下。
见实在没什么事，她干脆让沈心羽有事叫她，之后就不见人了。
病房里除了偶尔过来的护士，大部分时间就只剩沈心羽和周仲鱼。
大半夜。
医院的晚上，病房外总有脚步声。
床脚一盏灯散发着朦胧幽微的光，那光照得周围一切都冷冰冰的。
虽然是大夏天，但医院里好像一切都透着冷，让人生寒。
当然也有可能是空调开得足的原因……
周仲鱼的左臂和左边小腿都已经被夹板固定住。
沈心羽也不睡，就坐在病床右侧看着他。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肘。
虽然这边的手脚没有上夹板，但手肘处也有明显的淤青和破皮。
沈心羽上午一发现就和护士说了，但也只是涂了些碘伏，人家说不严重……
“明明这里也伤的很重……”低声呢喃。
沈心羽又用手背抹下眼眶，然后小心地把手搭在周仲鱼的手腕上。
他的脉搏很有活力。
每一下跳动都牵扯着她的心。
沈心羽注视着他的脸，眼底总是有泪水在打转。
仲鱼，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虽然现在你离我很近，但我却觉得好远。
我好害怕，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我好想你。
病房寂静，思念吵人。
周仲鱼眼皮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一个小缝。
视线还有些模糊。
刚刚在表姐的车上，正听表姐说话呢，突然头晕恶心，于是就想着闭上眼缓几秒钟。
周仲鱼依旧眯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变得清晰。
头昏沉沉的，现在他连眼皮都不想抬。
轻微转动眼珠子，大致扫一眼周围。
洁白的瓷砖。
病床。
黑乎乎的窗外。
隐约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诉说着一个事实——他并不是只闭眼调整了几秒钟。
这都直接从上午快进到后半夜了啊！
而且很明显，地点也从车上换到了医院。
明明感觉才过了几秒……强烈的时间错乱感。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体验这种感觉。
相比起第一次的错愕，这次更多的是坦然接受——自己在车上就又昏了过去。
原来已经昏了这么久吗…
但脑袋还是沉甸甸的，还想再睡一会。
就在他打算合上眼缝的时候，余光捕捉了到坐在床边低着脑袋的人。
愣了几秒。
然后才迟钝的感受到纤细冰凉的指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触感。
即便不用看脸貌，他也知道这是沈心羽。
这次醒来，见到她没事，就够了。
想和她说说话，可是现在还是太难受了，闭上眼再休息会。
再休息会就起来陪她。
这么想着。
就在快合上的时候。
身旁的人影快速地抬手抹了下眼泪。
周仲鱼瞬间精神了。
闭眼？
只有死人才需要闭眼。
我周某，现在闭不了一点！
强忍着难受，周仲鱼把眼睛睁开。
稍微偏转脑袋，看向坐在床边的沈心羽。
一时间，天旋地转。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抹眼泪的人终于察觉到了动静，闪电般抬头看来，一下子就和他的视线碰上。
当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出现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时，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明明今天已经哭了很久很久，但这一刻，情绪还是决了堤。
眼泪断线似的，吧嗒吧嗒地打在他的手背上。
看得出沈心羽现在很克制，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稍微凑近一些，轻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仲鱼，听得到吗？”
眼泪掉得太凶，过于碍事，她胡乱地用手袖抹了一把，站起身来，躬身在他面前。
看着周仲鱼难受的表情，她心疼得不行：“你躺着别动，我去找医生来，等我。”
周仲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腕一翻，拉住她的小手。
正准备转身的沈心羽被他拉住，赶紧转过头来看他，见他不说话，心中着急，又弯腰凑到他面前，依旧的轻声：
“怎么了？我去找医生。”
周仲鱼挤了下眉毛，嘴唇龛动一下，“请问……你是？”
沈心羽眨巴眨巴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她咽了咽，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她试着回答：“我，我是沈心羽啊。”
周仲鱼表情一怪，像是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样，他陌生地重复一遍：“沈心羽？”
沈心羽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哭出声：“仲鱼，你别吓我，我害怕。”
周仲鱼是中度脑震荡，磕到了脑袋。
想到这里，沈心羽一下子就明白——他失忆了。
可是。
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重要的回忆……
你忘了，那我该怎么办？
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终于还是试着开口解释：“我是你女朋友，我叫沈心羽……”
如果被开玩笑的人觉得不好笑，那就不是玩笑。
见她都快急得哭出声了，周仲鱼也不打算再装失忆逗她。
他想笑一下缓解气氛，但是做不到。
有气无力地开口：“开玩笑的。”
“我就是想让你笑一下，别哭了。”他尝试着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但就算不用照镜子，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笑看起来肯定很奇怪。
他只是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不想让她那么担心。
可是现在的他只要稍微动一下都难受得要死。
身体各种的不舒服。
胃里翻腾，喉咙发紧，随时都感觉自己要吐出来。
他咬紧牙强忍。
沈心羽看得出他是在强忍着难受想逗自己开心。
她也想配合地笑一下，可是现在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于是只能赶紧用力地把眼泪擦掉：“恩，我不哭，你难受就别说话了，我去找医生来。”
“那别哭了啊。”他看着她，最后从咬紧的牙里挤出几个字。
“恩，我听话，不哭了，我马上去叫医生。”
虽然她是这样答应的，但周仲鱼在合上眼前，还是看到她眼泪在止不住地流。
声音又如潮水般退去，手上也彻底没了力气，松开了她的手腕。
见抓着自己的手松开，沈心羽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医生。
周仲鱼短暂的醒来后，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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