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思考了一下,其实有点心动，但是也有点犹豫——按她的想法，合作创作的难度其实是比较高的,麻烦,而且不容易出彩。
虽然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进行过类似的项目，但说实话，这一类比赛过程产出的剧本只能算是一种成品剧本的素材,而不是真正成熟的剧本。想要放上荧幕，仍旧需要大幅度的删改和优化。
而合作完成的优秀剧本，殷怜连听说过的都很少。
她反问道：“黑怀朱你跟人合作完成过剧本吗？”
黑怀朱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
他其实当然是不喜欢合作创作的，虽然有不少大型商业作品确实要求知名导演合作,也有些导演出于对于特定题材的考虑，会邀请与自己专长不同的同行进行合作,但《鸣芳洗冤录》并不是这种情况——商业性剧情片完全属于黑怀朱的擅长领域,轻推理领域他也有过出色表现。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找人合作，对殷怜提出这个建议，只是因为想要带她。
但这话他不想直白地说出口——不想让殷怜觉得有负担,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回复太□□了。
黑怀朱有点想让她发现，又不想让她发现。殷怜年纪又小，他心里总有一点想要维护她属于孩子的那份无邪，想要她躲在这个时代停留一段时间的柔软心情，却又担心有什么其它人对她点破青春的秘密,占有某个特殊的位置。
他最后还是选择压下这样复杂的心情，粉饰太平,于是开口说道：“虽然没有尝试过合作,但可以试试。毕竟我是第一次读这个故事,肯定不够深入。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反复多读几遍，但是没有长期的雕琢，能够挖掘的内容也有限。”又说：“这书稿既然在你家存放了很多年，你应该对它比我更了解，说不定就会有不少我需要的感想……这也算互补了。”
殷怜听了，猜测这里面大概多少有作为朋友的照顾，却也没有想太多。本来，合作也是她本人的目的，而黑怀朱的水准她绝对是信得过的，便坦然答应了，说道：“那就请你多指教了。”
黑怀朱也不废话，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就跟殷怜讨论起了作品的基调。
“按剧情量，我推荐把原作改变成大约十二集左右的短剧集，短案子一集一个，长案子两集一个，再留两到三集的内容给主线。”
“有些案子本身写得比较简单，可以的话最好找些当时时代的同类案件资料，进行重建和填充。你要有时间的话，下次下课之后过来，或者从星网上过来也行，我们梳理一下鸣芳的剧情主线，商量一下剧情的主要内容比例。”
殷怜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自己也需要做点贡献。在编剧上，她无论经验和能力都不及黑怀朱，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优势。
所以她开口说道：“相关的案件资料我可以搜集。”直接向岳珂要参考资料就行了，至于其他背景资料，她甚至可以拿到第一手的。
黑怀朱只以为她家里这类的底蕴深厚，也没有多想，又跟她商量了一些诸如文章基调的问题，才问起投资的事情。
殷怜倒是有能力独立投资，但是即使不说风险，涉及到发行渠道，推广宣传，人力人脉的问题，像这种大型商业片还是最好通过专门的影视公司。
殷怜便说了安自和的事情。
黑怀朱听了，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放松开来，说道：“我认识安自和。那我回头联系他一下，如果他有意向的话，我到时候会帮你谈一个划算的合同下来。”
听他的意思，颇有一点替殷怜直接把事情处理了，根本不要她费心的意思。
殷怜却并不想这样，说道：“不，关于谈合同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我们一起去吧。”
黑怀朱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要求，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说道：“好。”
殷怜挑中黑怀朱其实是让安自和感到意外的事情。说句实话，黑怀朱这个选项其实是个比较微妙的选择。说他分量不够，偏偏他近几年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真正新生代剧作人之中的无冕之王；说他分量够，事实上比起许多实力派导演，黑怀朱也不过是个新人，到底缺乏了一些积累。
处于一种够与不够之间……比较微妙的程度。
不过殷怜都选择了对方，黑怀朱也同意了，安自和再强行否决未免一次得罪两个人。再说了，黑怀朱也不是真的不够格，只是不够保险而已。然而话说回来，拍片这种事，老司机都可能翻车，也没有所谓百分百的保险。
安自和便同意了，但还是提出了要求，表示除了殷怜之外，他还要挑选四名副导演进组。这已经超过一般商业片的规制了，但是考虑到这片的来头，排场大点也可以理解。
在一番讨论和争执之后，双方决定了各自的出资比例，对于人事的一些安排，以及拍摄的日程——比起地球，夏国的档期比较自由，因为几乎不存在院线或场次的限制，所以只要足够有勇气，不怕撞期，那是想什么时候上就能什么时候上。
当然，现实中要考虑宣传安排或者竞争对象的问题，其实没那么自由，还是有许多需要预先安排和考虑的部分，但总归比地球自由多了。
安自和可以黑怀朱预先就做好大致的约定，后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就可以了。黑怀朱这部片已经拍了大半，下一部的剧本有几个候选的，但都不是很中意，正好就可以让《鸣芳洗冤录》无缝顶上。
商议好的条件输入专门的软件进行三道程序的审核之后，软件就生成了文件，发送给三人以及专门的机关进行确认。殷怜之前都是直接签的他人提供的合同，这是第一次见到私人合同的商议和拟定过程，颇为新奇，才知道个人端是有专门提供给各行业的程序的，不但可以完成法律咨询，标准合同拟定等工作，还能检测和判断条款是否符合法律规定——程序AI检测第一轮，机构AI机构检测第二轮，然后官方人员检测第三轮并进行确认……如果里面任何条规违反法律，则根本无法通过审核。
举例来说，殷怜的年纪是属于可以合法打工的最低一档，她签下的合同还会专门多一条由十五岁以下劳工合同机关专门审核的程序。如果雇佣方试图用一些条款压榨她的应享权利，那么合同根本通不过审核，也不会被登录在系统中。
没有被登录的合同法庭统统不承认，一旦被发现有没有经过审批的雇用行为，罚款高达正规数额的三至五倍。如果是损害性雇佣——也就是说不适合未成年人从事的打工工作，那么赔偿最高可达到正常佣金的十倍，总之是很可怕的处罚。
因为处罚力度大而且检举便利的关系，敢这么做的人很少。
殷怜了解了这个系统之后，心里很是赞赏，觉得她的星脑上也完全可以有。
其实夏国在政法管理上最大的进步，不是制度上的——你不能说夏国的制度是完美的。它确实适用于高素质高教育程度和智商开化程度的人群，但如果直接抄回地球，考虑到开智不到百年的历史，估计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与可笑。
它在社会管理上真正的进步在于科技的发展引发的信息的公开化和透明化，这是殷怜可以带回地球的改进技术。虽然不指望所有人受到的教育品质在一夜之间增长，但是从技术上提纯网络信息的可靠性还是可以做到的——至少保证公众不再轻易受到虚假信息的欺骗。
殷怜考虑到自己在这一次拍摄中的优势，为自己争取到了美术导演的职位。安自和并未见过她设计的影片布景，所以并未马上同意，而是先询问了她的作品，并且花费时间看了殷怜展示给他看的过往设计录影。
虽然有一点让他奇怪的是，殷怜打开的录影竟然是现实舞台的录影，但是考虑到她本人的出身，他猜想或许是她所在的卫星科技无法紧跟着主星球进行更新，倒也没有过度追究。
怎么说，就设计来说，安自和觉得这个老式舞台的审美是很好的，但是跟《鸣芳洗冤录》绝对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很难作为参考。倒是上演的内容和演出者的运动能力引人注目——他有心想要看清楚他们在表演的具体内容，却发现听不懂他们使用的语言。
殷怜也没给他深究的机会，就收回了屏幕。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她再一次向安自和展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旧式照片和书稿录像。安自和看了两眼，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些前朝末年的老照片，至于文稿的内容不太容易分辨，但是隐约看得出来是一些旧报纸，看上面的配图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的。
安自和问道：“像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很多？”
殷怜说道：“不少。”
安自和斟酌再三，终于同意由殷怜担任这个美术导演——反正到时候她把握的只是一个大体的方向，具体的布景细节还是由专门的虚拟场景架构师来完成的。
临走之前，安自和却突然开口对殷怜说了一件事。
“对了，有人在打听你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