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勿念(1 / 1)

在城门处辞别谢杨之后,江怀允并未立时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着谢杨的车驾渐行渐远,才淡淡敛回视线。

刚一转身,在一旁侯了许久的段广阳顿时凑上前来,欲言又止地望向他:“摄政王……”

江怀允会意,抬步朝角落处走去。

段广阳一脸肃容地紧随其后,待到喧嚣声弱处,才低声禀告道:“王爷,咱们派往梓州的人传来消息,有人在途中意欲劫囚。幸亏发现得及时,人已经被扣下了,如今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

顿了下,段广阳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交给江怀允,道,“这块令牌是从劫囚之人身上搜出的,他们不知如何处置,便随信一道送了回来。”

江怀允垂眸看了眼手中的令牌。

令牌有手掌大小,呈骏马状。骏马正疾驰,前蹄高高扬起,鬃毛飞扬,细枝末节处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眼看去意气风发,很是生动。

江怀允目光未移,淡声问:“那人相貌如何?”

“禁卫军的弟兄都是粗人,不通字画。”段广阳面上闪过一瞬的羞惭,又续道,“不过那人神秘得紧。信中说,兄弟们观察了两三日,他皆是身着宽大黑袍,裹身遮面,半分形容也不露。”

江怀允长指划过令牌,并未启口。

见他面上并无怒色,段广阳心下稍安,又问:“按脚程算,最迟今晚他们就能进京,敢问王爷,如何处置劫囚之人?”

江怀允略一思索:“交给刑部去审。”

段广阳:“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从城门离开,江怀允纵马疾驰,径直回了府。一进府,便吩咐小厮去寻骆修文,自己则照旧前往书房。

骆修文慢他一步,来到书房时,江怀允已经翻着奏折批阅起来。

骆修文犹豫了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拱手道:“王爷,您找我?”

“嗯。”江怀允并不抬头,只用空着的那只手敲了下桌沿,“你看看,这块令牌可是你先前说的骏马令牌?”

桌角处尚未被奏折侵占,如今正搁着一枚令牌。

骆修文看清令牌的图案,登时一怔。他忙上前几步,拿起令牌举至眼前,微微眯起眼,大袖衫略作遮掩,定睛端详片刻,眼睛一亮,激动道:“正是这块令牌!”

他将这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思绪转得飞快:“可是冯家之事有了进展?”

骆修文能猜到,江怀允并不意外。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押送冯易回梓州的途中,令牌的主人意图劫囚。”

骆修文恍然点头。了悟之余,意识到什么。他敛去喜色,凝神沉思片刻,不由问道:“春闱舞弊事关重大,虽然业已尘埃落定,可风头到底没有全然过去。他在这个关头去劫冯易,岂不是自投罗网?”

“两种可能。”江怀允笔走龙蛇,边批着奏折,边道,“其一,冯易和他背后的冯家重要非常,幕后之人不惜自毁长城,也要将人救下。”

骆修文想了下,仍有不解:“可幕后之人既能多年护佑远在梓州的冯家,说明他在梓州的势力不容小觑。若要救人,最佳选择不应当是梓州吗?届时盛京鞭长莫及,他们不必自曝于外便能得偿所愿,何须要大费周章?”

骆修文越想越觉得蹊跷,“在下记得,当时幕后之人的补救之举甚是果断干脆,如此镇静果决的性子,怎么忽然就这般沉不住气了?”

第一个猜测疑点重重,江怀允面色不变,好像这个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他合上奏折,淡声道:“那便只余下了最后一个解释。”

骆修文神色一敛,洗耳恭听。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二人的谈话。

“进来。”江怀允抬眼望向门口。

管家抱着一个锦盒推门而入:“王爷,这是谢王爷府上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要立刻送到您手上。”

锦盒上还放着一封信。

江怀允瞥了眼,原是打算置之不理的,闻言视线一滞。

停顿片刻,江怀允打开锦盒,里头放着两本册子。他拿起其中一册,慢慢翻阅起来。

管家正要离开时,瞥见一旁的骆修文,笑道:“骆公子也在?”

“是。”骆修文莞尔,朝他略一拱手。

管家连连摆手,笑呵呵道:“谢王府的人也带来了骆公子的东西,说是从梓州捎来的,我已经让人放到骆公子房中了。”

骆修文先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大约是在下的未婚妻托人送来的,有劳林管家。”

“骆公子这般年轻,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管家满脸惊讶。

骆修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管家暗忖,王爷似乎也就比骆公子小三岁……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埋首书案的江怀允。

江怀允似有所察,抬头看了眼,声无起伏地问:“还有事?”

管家被他的目光扫过,登时一个激灵,忙摇头道:“没了没了。”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出了书房。

腿脚之利索,令人叹为观止。

骆修文不禁弯了弯唇角。

江怀允敛回视线,将手中的薄册递过去。

薄册中详细记载了这些年礼部尚书和梓州往来憧憧的细节。

骆修文一目十行,飞快阅览完毕,抬首一笑:“在下大约知道王爷所说的第二个猜测是什么了。”

江怀允抬眼望向他。

骆修文举了举手中薄册,浅笑道:“其二便是,幕后之人另有高人,而这幕后之人,大约已经被弃之不用,所以才会有此破绽。他想借王爷的手,除掉礼部尚书。”

江怀允微微颔首。

这原本只是他的推测。可谢祁送来的两本薄册恰逢其时,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礼部尚书虽然品级略高于梓州刺史,可梓州远在西南,刺史执掌一州,并非是礼部尚书可以驱策的。

除非礼部尚书的背后还有比他更尊贵的人。

放眼满朝,能让礼部尚书俯首称臣的人,就只有刚刚启程回到范阳避世的太上皇。

江怀允沉思的间隙,觑了眼静静躺在手边的书信,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打开。

*

虽然已经有了足以捉拿礼部尚书的证据,可劫囚之人的身份未明,江怀允便也按下不表,免得打草惊蛇。

转眼便到了端阳节。

官员休沐一日,朝会暂歇。

江怀允照旧早早入了宫,在养心殿里处理奏折,顺道陪着小皇帝做课业。

小皇帝闲暇之余,仍眼巴巴地问他谢祁的动向。

江怀允皆含糊其辞地遮掩过去。

所幸端阳节这日趣事甚多,小皇帝很快便被云青的故事吸引过去,忘了这茬儿。

江怀允暗暗松了口气。

待陪着小皇帝用过晚膳,江怀允才动身回府。到府时,天色近黑,影影绰绰间,似乎有道人影靠着府门。

下意识地,江怀允扬了下马鞭,驱马疾驰。

至府门前,借着灯笼里的烛光,江怀允才看清门边那人的相貌。

——是管家。

江怀允抿了下唇,拾级而上。

管家打着盹儿,睡得不沉,一听到动静登时睁开眼:“王爷回来啦?膳房灶上煨着参汤,老奴给您送到书房?”

江怀允淡淡“嗯”了声。

管家当即转身去往膳房。

送汤这事,管家做了多次,很是驾轻就熟。他端着参汤来到书房,堪堪落后江怀允一步。

参汤放到书案上的时候,还微微冒着热气。

正是能入口、却不烫嘴的温度。

江怀允端起汤盅抿了口。大约是口味被养得刁了,稍稍一点腥气就让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管家正侯在一旁等着收拾,见江怀允只略略尝了口便放下汤盅,当即心头一紧。

因着病情未愈,谢王爷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上府来,王爷用的汤一直都是膳房所做。这一个月不见排斥,他还当王爷已经习惯了膳房的手艺,没料想今日竟又发生这等事。

管家想起小厮曾提起,王爷生辰那日似乎和谢王爷闹了些不愉快。他不知两人眼下是什么情形,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提起谢祁,只是试探着问:“今个儿过节,膳房做了角黍*,还热着,老奴给您拿几个过来?”

江怀允张口欲拒,一抬眼,正看到管家忧心忡忡地盯着汤盅,神情复杂。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江怀允停顿了下,咽下拒绝的话:“好。”

得了允准,管家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慌忙去膳房拿角黍。生怕再慢一步,王爷就改了主意。

管家一离开,书房中登时陷入沉寂。

案旁的灯烛无声跳跃,参汤的味道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

江怀允有一瞬的失神。

五月初五端阳节,与他的生辰相隔正好一月。

江怀允看着手中的奏折,注视良久,搁下笔,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准确无误地翻出来一封书信。

信笺上的封蜡未开,江怀允直接撕开封口,从中取出书信,展开。

似乎笃定他能够明白薄册的用意,信中分毫未提薄册之事,只是道:

情势复杂,需在梓州多留。

愿君慎疾加餐*,

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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